静如木鸡☆

坑品良好,惟慢而已。

【旭润】瘾(四十五)

前言(内有搜车法,请务必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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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二十一万三千一百一十二年正月初九,夜神润玉于其父天帝太微寿宴之上起兵逼宫,戮杀其弟火神旭凤,招降火神部署。火神亲信燎原君目睹主上殒身,拒降力战至死。

太微见此父子相争手足相残之事痛心不已,当场罪己自戕,身归天地。

同年二月初二,夜神润玉即位天帝。



燎原君是在栖梧宫中醒过来的。

明明失去意识之前已经受了致命伤,合眼的那一刻便想着追随二殿下而死也算不枉此生了,现下竟然还能醒过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当他意识到自己正被玄铁锁链锁在了正殿的座椅上时,他也就没了思考自己为何还活着的余裕了。

栖梧宫还保持着他最后一次离开这里时的样子,只是门窗紧闭,室内也未掌灯烛,光线昏暗。他试着挣了挣手臂,身周的锁链便摩擦着,在一片死寂的殿内增添了一点声响。


“你果然醒了。本座还想着,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在燎原君停止了挣扎的尝试后出现的这个声音,把他狠狠地吓了一跳。殿内太暗,他一时居然没有发现,离他不远的某处阴影之中竟站着一个人。

而随着对方慢慢踱步走过来,隐在暗处的脸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内渐渐清晰,燎原君只觉得胸中的血气和暴怒同时翻涌了上来。

来人一袭天帝朝服,玉冠银衣,在燎原君面前站定时,还对着满面惊怒的他笑了一笑:“你睡了两月有余,再不醒,本座都怕你是真的没救了。”

“怎么会是你?!”若非被锁链一并拘束了灵力,燎原君大约已凝起火焰轰到了来人脸上,“夜神润玉!!”

“……现在已是天帝了。”润玉不咸不淡地纠正道,却也没什么炫耀或傲慢的意思。他看着被锁链锁住挣扎不得,只能对他怒目而视的燎原君,颇觉无奈地轻叹一声。

“何必如此激动呢,燎原君。”他神情淡漠,语气平平淡淡的,带着些反常的倦怠,“好歹也是本座救了你的命。”

“你谋权篡位,害死二殿下!”燎原君目眦欲裂,似是恨不得将他食肉寝皮,“被你这种人救,我还不如魂飞魄散来得痛快一些!”

刚吼完这一句,燎原君便变了脸色。体内似有什么活物随着他过激的情绪被激发了活性,开始在他四肢百骸间缓慢游走,那感觉诡异至极,又仿佛每一寸肌肤血肉都在被啃噬。他痛得闷哼一声,润玉见状微微凝眉,伸手为他渡过一道灵气,强压了他体内乍起的躁动。

见燎原君缓过了这一口气,润玉收了手:“我知你对我怀恨在心,但为了你自己,还是别太激动得好,我能帮你压制一时,总压不了一世。”

他说这话时语气和缓,亦不再以“本座”自称,燎原君却未在意他这份微小的善意。好不容易自那诡异的疼痛中调回了呼吸,他便抬头对润玉质问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润玉听他如是发问,敛下眼睫不去看他,片刻后才道:“尸解天蚕。你伤势太重,除此之外,没有留你性命的方法。”

燎原君闻言脸色瞬间转作了青白,想是也知道那可怕虫蛊的效用。半晌,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润玉静静地看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他边笑边开口道:“天帝陛下当真英明,竟想能以这种东西控制我?我便实话告诉你,我就算是立时自尽,也绝不可能……”

“……旭凤没有死。”

“任你差遣……”燎原君发狠说完,却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你说什么?”

“旭凤没有死……没有完全死去。”见燎原君终于愿意听自己说话,润玉抬手揉了揉额角,闭目疲惫道,“我留你性命,就是为了这事。”

燎原君正自惊异万分,听了这话又立刻警惕起来:“你……你竟是想利用我再害二殿下一次?!”

听了这句质问,润玉按在额角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发出了一声轻笑。

虽说他早已不在乎这种程度的误解,但……听到旁人这样问时,还是会本能地有些不舒服。


将另一只始终拢在袖中的手探出,润玉在燎原君面前摊开了那只手。在他的掌心里,躺着些散碎的残片。

“燎原君,接下来我说的话都是关乎旭凤性命的,你安静些听,也不要打断我。”

交待过了这一句,润玉深深呼吸,又开口道:“旭凤的魂魄,现就被封印在这些龙鳞残片之中。我留你性命,是要你用它们,让旭凤涅槃复生的。”

说着,他将那只手又递得近了些:“他的灵力你最熟悉,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从那小小的几片碎片中感知到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属于旭凤魂魄的灵力,由不得燎原君不信。那股灵力甚至没有丝毫减损,在润玉的掌心之中散发着强劲而温暖的生命力。

看着燎原君的表情从不可置信转作了将信将疑,润玉淡然收回手,等着燎原君整理思绪。


“你……”燎原君张口结舌半晌,终于在满心的疑问里挑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个问出了口,“你那日众目睽睽之下刺穿二殿下精元……又是如何保住了他的魂魄,还保存得如此完善的?”

听到这个问题,润玉盯着燎原君看了一会儿,直把他看得极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方呼出一口气,转过身,脚步不是很稳地走到一旁,摸索着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以一个极不符合他现下身份,甚至不合他此前万年间端方举止的疲惫姿势靠上了椅背,整个人都半陷进了椅子中。他摊开手看看自己掌中残片,逆鳞原本润泽的触感因封印了火神的魂魄而发着热,熨帖着他手心的温度似极那人曾握过他的那只手。

“燎原君,接下来我所说的,望你认真听取,我不想再解释第二遍。”


然而说完这句,润玉却沉默了。半晌,他的声音才重新传出,声音很轻,也很平静。

“旭凤与我的关系,原本也非只是异母兄弟那般简单。”

“我取他性命的那把短剑,是由他的寰谛凤翎炼化。他被我刺中的精元所在,有我赠他的一枚逆鳞。”

润玉说着,自另一只手中幻出那柄赤金色短剑,少了鲛绡的裹缠收敛,那其上所附的火系灵力张扬散出,任谁也不会错认那轻薄利刃的原身为何。

“此二物为我二人身上至重法器,又皆具守护之力。”润玉继续道,将握剑的手搁在了膝上,“赠予他之前,逆鳞中便被我附过锁魂咒术,以凤翎注灵相冲,鳞片破碎瞬间,将他的七魂八魄当即固化封印,尽纳其中。肉身虽散若浮尘,但于精魄无损。事后再将咒印解开,以他的能力,很快便能凭借凤翎中的灵力涅槃重塑肉身。看着是灰飞烟灭的架势,实则再安全不过。”

“寰谛凤翎之于凤凰,逆鳞之于应龙意味着什么,燎原君聪慧,不会不懂。而我与旭凤,至少也是可以互赠这种程度的信物的关系。”

润玉轻声说完,等了片刻也未听到什么反应,便抬头看去,却见燎原君已是一副仿佛眼见着六界崩塌般的神情,不由一笑。

他不仅在笑燎原君的反应,也是在笑自己。四千余年,他终究还是将这个秘密亲口说与了旭凤的身边亲信。

这段见不得光的秘辛,这份甚至曾逼疯了荼姚的情意,终有一日,竟然能这样隐晦又直白,甚至是带着一丝释然地,被他说出了口。


这个秘密被他当做头顶的悬丝利刃藏了多久?

他当初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告诉旭凤,他二人关系连燎原君亦是不可告知的?

他记不清了。也不想去想了。


原来这便是权力的滋味,这便是胜利者的自由。

他曾经活得连心悦于何人都不敢宣之于口。

现在却可以心平气和地说,我与旭凤,交换过彼此最重要的信物。


“我原本也没想过要你的命,但那日逼宫,刀剑无眼,你见旭凤殒身悲痛欲绝,战至力竭受创濒死,非我本愿。至于尸解天蚕,我也说了,我没有其他选择。之后我将母虫交给你,救活旭凤后,你可以让他帮你解了这东西。”

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润玉无视了燎原君听着他所言时愈发不可置信的神情:“尸解天蚕需要火系灵力高强之人以血来控,我身为水系,原本也不够资格。这东西是我从废天后寝宫里找到的,我虽不知道她想用来做什么,但大约,本意不会是用来救人的。”

说这句话时,润玉的面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讥诮。


“你……若,若真如你所说,你与二殿下……”

许是得知的真相太过惊世骇俗,燎原君再开口时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与二殿下……那,那你又作何非要杀他!”

润玉神色漠然,抬眼看向燎原君时目光沉沉,令他无由心惊。半晌,润玉方轻轻扯起唇角。那是个微笑的弧度,但润玉没有笑。

“……你以为我愿意杀了他吗?哪怕我自己知道他不会真的死去,你以为我就愿意亲手刺他精元一剑吗?”


那是他喜欢了近万年的弟弟,是他深爱了四千年的恋人。

即使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死在自己剑下,真的将手中剑刺向他时,他又怎能不心痛又惶恐。

若是没能刺准该如何是好,若是咒术出了问题又怎么办,若是之后无法复活旭凤……不可理喻的幻想在脑中不断诘问,哪怕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没关系不会有问题,他却无论如何止不住自己手指的颤抖。

直到手中剑真的没入旭凤胸口,感受着逆鳞中咒术在凤翎的对撞下产生了效用,旭凤的魂魄也成功地被吸纳进去,他却来不及欣喜,抬眼便撞入了旭凤刻骨温柔的一双眸子。

旭凤那日的眼神他永远也忘不掉,日日夜夜搅得他不得安宁。

金殿逼宫已是两月之前的事,可便自那日起,润玉就几乎没有合过眼。直熬到头痛欲裂想要入眠,旭凤那伤感眷恋的眼神便袭进他梦中,成就他又一场必然惊醒的梦魇。

与旭凤相见却故作不见的那十年,他也总是会因想起旭凤而难以入睡;独自苦熬身体瘾症之时,他也曾一次次彻夜不眠。可手刃旭凤后这短短两月间的无眠,便强大到搅扰得他整个人都衰弱了下去。若非现下还分出了一丝神智维持着幻术,现下燎原君眼中的他,大概会是一副满面惨白,眼下乌青,眼底却满是鲜红血丝的凄惨模样吧。


“那日殿上,只要他能甘愿收手退步,不再阻挠于我,他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我甚至不会论他罪名将他下狱,他照旧可以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火神殿下。”

“……是他自己不愿。”润玉的声音极哑极沉,细细听去却又有无尽的苦涩余味,“他有他身为帝子的骄矜,有他战神的坚持……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他的母神要护。他临死仍不忘对我说一命抵一命要我放过荼姚……可他不知道的是,若他那日未曾带逆鳞而来,我便连对他下手的立场都没有。”

若不是凤翎与逆鳞齐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么个釜底抽薪的法子,能在帝位与旭凤之间取个两全。而若那日旭凤真的对他失望,不曾将逆鳞佩在身上,他恐怕连对旭凤拔剑都做不到。

然而当他看到旭凤真的将逆鳞贴身带着,却反而让他有了理由对旭凤刺下这一剑时,他的心情又是何等的苦涩难言?

“不过这样也好。”润玉恨声哂笑道,“杀母灭族之仇不共戴天,荼姚本就欠我一条她必然要还的命。旭凤自愿献死,来日我祭奠母亲时,也好有个说法。”

荼姚已被他迁至神霄九宸岛安养,虽无诏不得出,却总归是个比毗娑牢狱好上太多的地方。润玉严令不得有人告诉她外界发生的任何事,免得她胡思乱想些什么,只让她当做是太微念及夫妻情分对她开恩,而旭凤也意气风发一切都好,终会被立为储君。只要她愿意安分,他不介意为她编织一个不会醒来的美梦。

只是若非旭凤已替母赎罪,他又怎会容荼姚的日子过得这样顺遂?

他需要一个不杀荼姚的借口,也需要一个放过自己的理由,至少,他得让自己有勇气再跪到簌离的灵位前去,而非叩首之时还要说上一句“孩儿不孝”。

一片碎鳞换一份心安,他觉得足够划算,待到旭凤来日返回天界,看到他母神过得一切都好,想必……也不会对他多添怨怼了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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