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如木鸡☆

坑品良好,惟慢而已。

【旭润】瘾(四十六)

前言(内有搜车法,请务必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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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燎原君看上去还有许多不解之事,但到底已经卸下了防备,润玉便抬手解了他身上的玄铁锁链放他起身,让他那僵躺了两个来月的肢体可以活动活动。

至于他那满面欲言又止的困惑,由于润玉实在懒得再与他多解释什么,便只当没看见了。

他与旭凤之间发生过太多,但那是他们的事。那四千年间的纠葛属于他们也只属于他们,旁人就算知道了再多,也终究不过是局外人。

 

燎原君起身时趔趄了两步,想是身体里的灵力运转还不顺畅。润玉也是早猜到会是如此,便道:“你不必着急,在这里多调养几日。待到身体大好了,我再便把你送走。”

“送走……?”燎原君有些不解,“那二殿下他……”

他还记着润玉是为让他复活旭凤才留他一命的,现下听了润玉的话便有些怔忡。若是把他送走,那旭凤复活一事又该如何?

润玉倒是有问必答:“我会把凤翎与逆鳞交给你,之后你去魔界寻卞城公主鎏英庇佑,让她助你复活旭凤,她是旭凤义妹,必会助你一臂之力的。况且这事也不难,最多是需要些耐心等他重塑肉身,但算来算去,至多两三年也就够了。”

他言语间已将一切安排得妥当,燎原君懵懂听完也觉得没什么,便点了点头应下了。润玉见他点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道一句“那你便好好休息吧”,转了身,便准备离开这里。

结果他还没迈出两步,身后的燎原君便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夜神殿下留步!”

见润玉停步转过身来,燎原君才反应过来自己本能地叫错了对方的尊号,连忙改口:“不……天……天帝,陛……”

“不必勉强。”见他这一句天帝陛下说得勉强,润玉轻笑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个谋位的逆党,你叫不出也是正常。”

燎原君听了这话本能地想否认,毕竟即使心知他所说不错,但润玉毕竟也是这天界至尊,而他自己也并不愿见二殿下的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自贬。然而润玉也并没等他支支吾吾地说出什么,只直接问道:“你叫住我是为何事?”

经了润玉这一问,燎原君才想起来自己险些被自己打岔得忘了要问什么,便连忙把方才的问题问出了口:“唔……我,我是想问,既然你与二殿下……却又为何要将这事交由我来做?”

仔细想想也的确不可思议。旭凤润玉既是情投意合,润玉又费心保住了他的性命,那复生一事自然也是由他自己做来得最妥当。更何况,费心救活曾与自己刀剑相向的兄弟,对于这个刚登位的天帝而言更是美谈一桩,又为何要将这立信扬名的大好机会弃之不顾呢?

 

他本以为润玉会像之前一般迅速地给他答案,却不曾想,这个问题却让润玉沉默了许久。

润玉沉默得愈久,燎原君心底的不安便也愈重了。而半晌后,润玉终于开口回答他时,他心头不安的预感果然也被坐了实。

“父帝……驾崩了。”润玉垂下眼帘,声音低哑,“若旭凤是在天界复生,知道这事,一定会立刻来找我对质的。”

“什么……”燎原君也是没有想到竟会问出这样大的一个噩耗,一时间竟也未能忍住质问的言语,“可你明明已经掌控帝位……”

“我没有要对父帝如何!”润玉疾声打断了燎原君,“父帝见我杀害旭凤痛心不已,想是也不愿在我这个逆子手中受辱,当场罪己自戕,我也曾想要拦阻的!”

太微自尽于燎原君重伤濒死之后,是以燎原君也没能看到那个场面。当时润玉虽已勉强维持神色,藏好了碎鳞,却到底因为手刃挚爱的痛苦而有些神智恍惚。待到听到周遭惊呼声乍起,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望向殿首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太微不堪受辱,当场便自毁了元神,润玉连补救的可能都没有,便只能看着父帝在他面前身死神消。即使再怎么痛恨太微无情,那也毕竟是他曾尊崇了万余年的生父,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他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可是……旭凤会信吗?他能在乍闻此事后冷静想通,明白润玉亦有苦衷吗?

 

思及旭凤几乎是一定会有的悲愤指责,润玉咬紧了牙关:“……燎原君,你也该明白了吧,连你听闻这事之后都是先对我质问一番,旭凤自然会更愤慨悲痛。面对你我尚可自辩,可面对他呢?”

若非没有办法,他又如何不想将旭凤的魂魄始终留在身边。他坐拥天界,灵宝随他取用,定会让旭凤复生得再快些。可守着心上人的生魂两年,终于等到他复生,紧跟着便被他质问为何没有信守承诺,害死父帝,这等大起大落,便就是早已心有准备,又叫润玉如何消受?

想来燎原君也是想清楚了这一点,无言地别开了眼。润玉见他神态如此,知道他也明白了自己所思多苦,轻叹一声,又道:“让你去魔界将他复生,虽是辛苦了你与鎏英,但……也请容我自私,我实在不愿在他刚一苏醒时便又与他争吵。若是在别处复生,至少他还能有些许冷静的时间,不至……”

之后的话即使留白,燎原君也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的理解,他对润玉抱拳道:“我明白了,夜……天帝陛下。若二殿下醒来后当真气愤难平,我也会对他加以劝阻的。”

并非他能如此轻松地理解润玉所言一切,但现下的状况对他来说也是万策已尽,与其无益多思,倒不如信了润玉。

只要能成功复生了旭凤,润玉所言自然便都是真的了,既然如此,他也只想先完成自己眼下这个最重要的任务。

至于其他的……便等旭凤醒来,自己去与润玉分说吧。他不欲多言,亦不想参与。

 

 

燎原君便抱着这样不知是否该称作破罐破摔的心情,在栖梧宫里休养了数日。期间衣食皆有专供,润玉还不时遣邝露前来交予他一些有助伤愈的灵药,使他稳妥地度过了这段养伤时日。这此间种种,若说是做戏,也未免太过周到。

直养到伤势大好,临行那日,润玉特地前来,将他送到了南天门外。

燎原君先前那日见到润玉,总觉他神色恹恹,步伐也偶有踉跄,实在没有新任天帝的意气风发模样。当时还只当他是新任了天帝,事杂少眠,便也未多过问。可今日再见润玉,他的神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原本就白皙的脸上褪尽了所有血色,惨白如纸,行走之间更是不稳,竟将邝露也一并携来,只为在他几次趔趄时能搀扶他一把。

“天帝陛下……你这是……”见润玉几日不见就突然变成了这幅样子,燎原君岂能不吃惊。

润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他取出一只乾坤袋,递给了燎原君,嘱咐道:“这个交给你,尸解天蚕的母虫也在里面。来日旭凤苏醒,也可用这东西抑制你身上的子虫躁动,或许有朝一日……也能寻到为你祛除蛊虫的法子。”

润玉不答自己问话,燎原君也不好再多追问,只沉默地接过了乾坤袋。拉开袋口稍作查验,除了复生旭凤所必要的碎鳞与凤翎短剑外,还有许多火系的灵宝药材,想是润玉一并装进去的。待燎原君再仔细翻看,果不其然又看见个琉璃小盅,里面隐约可见一只斑斓毒虫的形影,霎时只觉一阵恶寒,便要将袋口重新扎紧。

然而就在他把袋子扎好时,不经意一瞥间,又在袋中角落看见了一只不算小的盒子。这东西不在润玉所做交代之中,燎原君便自然而然地把它取了出来,却没看到润玉稍显不自然的神色,更未看到润玉身后的邝露那一双锁紧的眉。

 

那盒子貌似平平无奇,细看却有封印加持,似是为了封住盒中物的灵气不使外散。只是方一入手,燎原君便觉内里所盛之物所蕴的灵力极为庞大,竟到了连这封印都有些压制不住的程度。

燎原君被这强大灵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便本能地看向润玉问道:“这……这是何物?”

润玉已让自己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不过在他那难看之极的脸色映衬下也许也无甚不同。见燎原君发问,他便伸手将盒盖打开,霎时间燎原君竟被那溢散出的纯净灵力冲得有些睁不开眼。

待好不容易能重新凝聚了目光看去,却见盒中物什质地纯透似冰似玉,皆是手掌般大小。大概是由于形状不均,也没被摆成什么讲究的模样,胡乱地堆叠在一起,也不知内里究竟有多少。

给燎原君看过后,润玉便将盒盖重又盖了回去,封住那磅礴得有些可怖的灵力。见燎原君目光更为不解,他便轻叹一声,做起了解释。

“此物是我在历代天帝的宝物库中寻来的,共有九块,似乎是某种灵宝吧,具体是何物我却也没有查清。但我看它们灵气充沛旺盛,炼化之后,对旭凤重塑肉身应当有益。”

燎原君听了这话有些犹疑:“这……不知是何物的话,果然还是……”

“没关系的。”润玉把盒子向燎原君手中又推了推,“我总不会害他的,你放心就是了。”

许是润玉眼中的神色太过认真,又或是他言语中那抹连虚弱都掩盖不了的莫名笃定太有说服力,燎原君怔愣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燎原君收起了那只盒子,润玉也像是放下了什么心头重担似的舒了口气,然而刚一放松便被呛到了似的狠狠地咳了几声,邝露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搀住了润玉的一侧手臂。

燎原君见状也忍不住真心地担忧起来,润玉的状况看起来实在是差得离谱,旭凤还没复生,他自己怎么成了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模样?

然而还没等他再度发问,润玉已勉强止了咳,再开口时却只能说得出气声了:“东西既已拿到,你就快走吧,对鎏英也不需多说什么,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其他种种,待旭凤醒来再做分说吧。我……不送你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确实无可多言了。燎原君张了张口,终究也没有再说什么,最终他只能对润玉沉默地一拱手,将所有未出口的话寄在了一个躬身大礼之中,便将乾坤袋收进了怀中,转身走出了南天门。

 

润玉站在原地看着燎原君的背影渐渐消隐在了天界云雾之中,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轻声道:“邝露,先前要你安排在暗中护送燎原君的人,可妥当了吗?”

“回陛下,都安排好了。”邝露仍扶着润玉的手臂,回答道,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待燎原君离开九重天,破军星君便会带人跟上,确保燎原君平安抵达卞城王府邸。”

“如此……甚好。”润玉轻咳两声,“我们回去吧。”

邝露闻言只点了点头,无言地扶着润玉转过身,润玉也没有推拒。然而明明是身体难得的接触,邝露却恨不得润玉能像以前一样沉默地将她挥退。

但凡还能独自行走,润玉都不会允许她在旁搀扶,现下他没有挥退她的唯一缘由,只能是他连正常地行走都不太能做到了。

润玉在她的搀扶之下也很难直起身体,从来挺秀如竹的脊背无可奈何地佝偻了下去,没被邝露扶住的那只手一直掩在唇上,不时轻轻重重地咳嗽几声。

“陛下……您……”润玉现下的模样让邝露实在是看不下去,声音之中半是心痛半是不甘,“您怎么能……”

原本以她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这样逾矩地对润玉说话的,但作为润玉身边唯一一个知晓一切的人,她不可能不为润玉的痛苦而痛苦,是以让她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开这个口,想问润玉一句为什么。

然而她的话并没能问出口。打断她的却并不是润玉的制止,而是自天门外慌乱跑入的一个天兵。

“陛……陛下!!”那天兵大概也没想到能这么巧在天门外就撞上了润玉,跌跌撞撞地跑到润玉身前倒头便拜,“属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润玉被他这慌乱莽撞的行径激得重咳了几声,一时竟说不出话。邝露见状拧起了眉,斥道:“何事值得如此惊慌!你的规矩呢,也不怕冲撞了陛下!”

邝露跟随润玉多年,耳濡目染间也将润玉从政时的威压学去了几分,再加上本就因担忧润玉身体而心苦闷,见这天兵如此莽撞行径也不由心头火起,气势更足,一时竟将那天兵吓得不敢说话,哆哆嗦嗦地伏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了。

“究……咳咳……究竟何事……”看着那只顾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却连话都不说了的天兵,润玉在咳喘的间隙艰难发问道。

天兵听了天帝的问话只得抬起头,却不敢抬眼去看润玉,哆嗦了半天,终于将他的所来何为挤出了口。

“禀陛下……废,废天后荼姚……自尽了……”

 

天兵的那句话出口的瞬间,润玉的咳嗽竟止住了一瞬。

“你说什么?!”邝露失控地提高了声音,近乎尖锐,“她好端端的为何会自尽!”

“似……似乎是新进的仙侍不懂规矩管不住嘴,私下里偷传……先天帝与先火神殒命之事……被,被她听到……”天兵被邝露问得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话都说不囫囵,“她自废元神而死,赶到时已然灰飞烟灭……属,属下们也只是猜测……”

邝露闻言简直不可置信:“陛下不是千叮万嘱过不得有任何人向废天后透露此事吗?!怎么会有人……”

“是……是谁……”

润玉终于出了声,声音却哑得吓人。他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那天兵,正欲再说什么,却突如其来地咳出了一口血。

“陛下!!”他身侧的邝露见状花容失色,失声叫道。

“是……谁说的……”润玉被邝露扶着一边的手臂,另一只手捂着口,指缝间淋漓出掩不住的赤红色,洒得他满袖都是。

他低声发问,喉间的声音浸透了血,破碎得全无怨怒之意,只剩寥落的嘶哑。

 

他曾以为一切会好的。

虽然谋逆逼宫,但他其实从未想要太微荼姚的性命。他们虽然被废,但毕竟是民心所向,非他强要逆天而行,未尝不可留他们安度晚年。旭凤是荼姚亲子,他取过他一次性命,算勉强报过了杀母之仇,母亲魂灵有知,终也不算对不起她。

他费尽心力保下旭凤精魄,又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为他复生铺路,想早些看他涅槃重生。然而他金殿逼宫,太微当场自戕,他自知这便已是一桩恶业加于己身,却也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因这等本就非他所愿之事与旭凤争吵,万般无奈下只能将复生一事交托于燎原君,寄希望于鎏英。

太微已经死了,他唯恐这动乱带来的种种会害荼姚悲愤交加之下做出什么,于是严令麾下不得在荼姚面前提及此事,却终究还是让荼姚知晓了一切,自毁了元神。

——也一并带走了他能与旭凤和好如初的最后希望。

 

何以至此……

他早知天意从来不曾厚待于他,可……何以至此?

 

“给我查……给本座去查……”润玉含着满口鲜血,咬牙嘶声道,“是谁让荼姚知晓了这件事,查出来,本座要他……本座要他……!!”

他前一刻恨得只想活剐了那个乱嚼舌根的人,然而看着脚下瑟瑟发抖的天兵,忽然就没了气力。

他管得了这天界千万人的生死,却如何管得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他自己的命数如此,又怎能迁怒旁人。

“……查出来,除仙籍,随便打发去哪里吧……我天界,不需要这等不遵上命之人。”

 

看着天兵领命之后逃也似的告退离去,润玉又咳了几声,终于还是再难支撑身体,颓然地跪倒在地。

“陛下……请您起来……我扶您回去……”邝露也跪到了润玉身边,声音早因强忍哽咽而变了调子。

然而润玉没有给她的话什么回应。他只轻轻地咳着,唇角一滴滴地淌下鲜血,溅在地上。

过了很久,他才喃喃地出了声。

“邝露……”

“在!邝露在!陛下……”邝露慌忙应声。

然而润玉唤了她名字后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沉默了一小会儿,他才再度开口:“我……逼死父帝,害死……荼姚……答应他的事,我一件都没做到……”

他的声音早已褪尽了悲愤,只余一片空茫:“……等他醒来,知道了的话……我该怎么办啊……?”

邝露咬着嘴唇,袖中手指掐得发白,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地泪流满面。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她知道润玉并不是真的在向她求一个答案,就算是,她也回答不了他。

 

润玉怔怔地跪着,眼神空洞,茫然得甚至有些无助。半晌,才喃喃地又问了一遍。

“我该……怎么办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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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看过后文的别剧透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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