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如木鸡☆

坑品良好,惟慢而已。

【旭润】瘾(四十七)

前言(内有搜车法,请务必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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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负责查探之人寻到那个间接害死了荼姚的仙侍,细审之下才知,那仙侍曾侍奉过某位被荼姚迫害致死的天妃,承过那天妃很大的恩情。而她也是有意不想让荼姚好过才故意让荼姚得知了一切,根本不是什么“嚼舌根时说漏了嘴”。

天兵将那仙侍所做所言告知了润玉,润玉却依旧维持了原判,未对那仙侍处任何刑责,只将她除去仙籍逐出了天界,便不再去管这事了。

有人觉得那仙侍罪该万死,天帝判得轻了;也有人觉得荼姚是恶有恶报,白白连累一个为主报仇的仙侍被削仙籍。而对于那种种揣摩,润玉却没有对任何人解释的意思。初任天帝,他有太多事务要忙,根本没有为那些琐碎流言浪费精力的余裕。

 

权力更替不可避免会出现许多麻烦,他要犒赏座下有功之人,又需安抚先天帝的拥趸与旭凤的旧部以免旧臣离心。而于此同时,他也需补足当年未能为簌离守完的三年孝期。

当他身着当年甚至没有资格穿的那一身生麻孝服,将母亲的牌位以天后之仪迁入先贤殿,与太微并列之时,他心中充斥着的却并非狂喜,只是轻松。

是亲手扯碎了身上压了万年的无形重锁,终于得以脱出一口气的那种轻松。

望着壁上高悬的簌离牌位,他不无自嘲地想,就算再也没有与旭凤和好如初的机会,至少在这一刻,他也得到了久违的安宁。

 

而对于荼姚牌位的安置,他考虑了很久。

荼姚善妒弄权,数万年间戮杀无数无辜生灵,又兼有杀害先花神这一项重罪,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容不得荼姚的牌位迁入先贤殿。最终他选择将紫方云宫封闭,在其中点起长明灯,供上荼姚牌位,也就罢了。至于先贤殿内,他只在太微供桌前放了一串灵火珠。

荼姚死得灰飞烟灭,身后遗物寥寥,只有灵火珠还算她的信物,他便将它放在此处,大概也算个寄托。

润玉想如果没有旭凤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个份上的。他当了荼姚半辈子的眼中钉,曾经那点所谓的孺慕之思早被万年间无休止的偏见与刻薄消磨了干净,而杀母灭族的仇恨,更让他连供奉荼姚牌位都不愿。但为旭凤,他已经做出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所有妥协。

而就结果而言,这也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原本也想过求一个两不相欠,但现下看来,终究是他欠了旭凤的,但即使如此,他也把能做的挽救和补偿做尽了。再之上的,他想不出什么,也不愿想了。

待旭凤回来,他想跟他好好谈一次,将这其间种种说清。若能换回旭凤理解便再好不过,但若还是说不通……那他也没什么办法。

到那时,也许就只有好聚好散了。

 

 

润玉抱着这样的想法,等了三年。

三年间他励精图治,清理旧朝积弊,而他对太微与旭凤旧部的善待,也在慢慢为他聚合人心。天界局势日渐安稳,他在六界的口碑也一日日水涨船高。

他认锦觅做了义妹,有这一重关系在,花界便不再似从前那般仇视天界,更何况他也算间接地为梓芬报过了仇。花界对天界打开了结界,重整天界四时花令之事也被长芳主提上了日程,只是花神神位无主,要撤下由先花神打下的百花禁制也是有些棘手。长芳主跟润玉说这事时倒没什么别的意味,反倒还有些歉于自己能力不足,润玉的处理方式则更简单,直言让锦觅继承花神之位便好了。

听到这话时,长芳主美目圆睁看向了面前的天帝,而润玉语气却是轻描淡写:“这事其实早就该办了,一直耽搁了而已,现下天界局势也趋于平稳,也该是时候了。其实之前我便动过念,为锦觅晋花神位,不曾想在问到缘机仙子时,她却说锦觅根基不稳,神元仍未修炼纯净,须得赴人间渡一遭劫数方可晋位上神。”

呷了口茶,他眉目间微微沉凝了神色:“……然而说来惭愧,在得知这一层之后,我便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让锦觅去了……问了水神仙上,他也是一个意思,都觉得锦觅年纪尚轻,不必急于一时,按部就班便好。”

其实长芳主听了要锦觅下界历劫之事后,第一时间想的也是不同意,见润玉这做兄长的担忧模样,立刻便因这份感同身受而对润玉多添了一重好感,当下便表示,锦觅历劫之事暂且不谈,花神尚无归属也不要紧,她们二十四芳主定会尽全力让天界重现锦绣花海。

这事一成,众仙家望着几千年不曾在天界出现的似锦繁花,又是好一阵钦佩新天帝手腕独绝不提。

诸如此类之事还有许多。润玉就这样仿佛没有丝毫挂牵般按部就班地度过了这三年,直到他收到旭凤复生消息的那一日。

 

那天他一如往常地在寝殿内伏案批阅奏本,听到那一声自魔界直传天宫,响遏行云的凤鸣时,还当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三年间他错听了无数次,每次都信,他都信累了。然而就在他还在仔细分辨这一次的鸣声与先前有无分别之时,在旁侍奉的邝露喜悦的惊呼已然入了耳:“陛下!方才那是……!”

润玉手中的笔一顿,在指下奏本上滴下一个墨点。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不稳:“可是,可是他……?”

“邝露这就去派人查探!”说完这一句,邝露囫囵地行了个礼,疾步跑出了殿门,竟是连那入殿不趋的礼节都忘了,只是此时的她与润玉哪还顾得上在意这些。

润玉看着桌案上的奏本,提着笔还想继续批下去,然而想集中精神时却发现这完全是自欺欺人,索性撂了笔,将奏本一推,站起身在殿内踱起步来,最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太不稳重,便坐了回去,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数着自己重得吓人的心跳。

 

然而邝露这一去却去了很久,两个时辰后方归。此时已是酉时,殿内掌了灯,却也到底不如午间亮堂,于是润玉也没能看清,邝露面上麻木恍惚的神色。

邝露走到近前,微施一礼,她也知道润玉现下最想知道什么,于是也不多扯别的,单刀直入道:“陛下,派去魔界查探的天兵回报了,火神……确已成功涅槃复苏了。”

说完这句话时,邝露觉得润玉像是活过来了。

她觉得这形容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妥,说得像是润玉也出了什么事儿似的。但润玉方才身上一瞬之间的气息变化,让她找不到别的形容。

她守着润玉的这三年间,从未见润玉身上的活气像现在这一刻这般蓬勃……而之前的他,明明是一幅平静安然的模样,却总让她不敬地觉得他像是随着旭凤一同死去在了逼宫那日,留下的不过是个能走能言的躯壳。

看到润玉现下的样子,若是平时邝露只会觉得欢喜,可现下……她只觉得更加难过得钻心。

她甚至难以想象,润玉如果听到了自己接下来的话,他该难过成什么样子。

 

“陛下……”

邝露终于还是开了口,看着润玉重新望向了自己,一双眼在殿内烛灯的映照下明亮如星。

“什么事?”润玉开口的声音都变得轻快。

邝露看着期待着自己下文的润玉,用力闭了闭眼,咬牙道:“……还有一事,邝露也需报于陛下知晓。”

润玉此刻方才看到她面上的凝重,立刻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忙问道:“怎么了?是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么?我,我之前送与他的……”

“不是的,火神复生得十分完美,灵力甚至强于三年前殒身之时。”邝露截断了润玉的问话,看着润玉那放下心来的表情,突然想替他觉得不值得。

直到此刻,他竟然还能想着自己是否伤害到了旭凤。

……可明明,他才总是被伤得最狠的那一个。

“火神复生后,从鎏英公主处得知了陛下登位,先天帝天后殒身之事……似是被言语相激,一时气愤……”

邝露看着润玉的神色变得愈发不安,眼睛也慢慢地睁大了,低声说出了最后一句:“……一念之差,自堕入魔籍了。”

 

邝露说完这话后便低下头,根本不敢去看润玉。等了好半晌,才听到润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声音无甚情绪,却很轻很缓:“他入魔了?”

“是。”邝露仍低着头,“据探子所说,火神身边当时只有鎏英公主一人……怕是,没有劝住……”

最后一句她自己都说得勉强。鎏英想是不知道旭凤复活之事是由润玉相助,只知是润玉亲手杀了她的义兄,以她那骄烈如火的性子,不推波助澜都是万幸,又怎么可能去劝旭凤三思而行。然而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唯一知悉内情的燎原君又偏偏不在。

 

“这样啊……”

听到润玉的轻声喃喃,邝露鼓起勇气抬眼去看他,却只在他面上找到了一片疲倦。

他眼底还带着方才乍闻喜讯时的泪光,神色却已找不到丝毫喜悦,然而真的说起来,又全然无关愤慨,悲愁这等情绪,只是淡淡的空洞,和极致的疲惫。

带着这样的神色,他开了口:“我原本还在想……等他回来,该说什么才能让他相信我。”

边说着,他的语气又带上了一点点的自嘲:“……却没想到,他不回来了。”

邝露咬着下唇忍住几欲夺眶的泪水,隔着泪幕看着润玉如是喃喃,却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她不是没想过干脆藏起旭凤堕魔之事,哪怕是欺瞒,至少也让润玉能开心几日。

可这样的事情又如何瞒呢?难道总有一日拖到朝堂之上被人奏报给润玉,又或是干脆让润玉见到了入魔的旭凤,到那时再失态,那便好了吗?

与其那样,她倒宁可由自己来将这件事说出口。即使要充当这个恶人,她也不愿见润玉将他的脆弱无助暴露于旁人眼前。她想要保护润玉最后的尊严。

然而看着润玉现下的模样,她却只觉得心如刀绞。她甚至都觉得恨了,为何所谓天理昭彰,偏偏只有润玉永远事与愿违?

 

她看着润玉慢慢地抬起左手,覆住了自己的双眼。良久,他终于呼出一口气,再将手放下时,神情已恢复了平静。然后他望向了邝露,吩咐道:“邝露,替我去宣破军星君来吧,我有事要吩咐他。”

见他这样,邝露也不知是不是应该不安,但在此之前却已本能地回应了润玉的命令:“是,陛下。”

看着邝露走出殿外,润玉亦转身走向了殿首的桌案。步伐有些慢,却算不上拖沓,一步一步,都走得很稳。

“让我这做兄长的,再护他最后一程……”

润玉轻声自语,声音低得在这空旷空间中连回音都引不出来,徒增一片落寞寂寥,然而细听过去,却又带着一丝解脱。

 

他在桌案后面落了座,望着满桌被搁置了的奏本,随手拿过一本翻看了起来。

“也就到此为止了。再之后的,我不会再管了。”

他翻阅着奏本,伸手拿过笔想要批字,却发现墨早就干了。

于是他把笔搁了回去,也不唤人来添墨,自己在砚中添了点水,执起墨锭,轻轻慢慢地研磨了起来,看着水滴一点点染做了一片浓黑。

而他那双望向墨汁的眼,却比墨色还要暗上一些,透不出丝毫光亮。

“我不再管了。我太累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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